第七章:以德服人陳老師
壹日為師 by 果味喵
2025-1-16 21:04
「白先生,句先生,我們是讀書人,而且,作為學生們的榜樣,壹定要記住,以德服人,以理服人。」陳昌言托著下巴,先確定了壹個基本的大方向。
句亭楞了楞,之後,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
而白秩……信了妳才有鬼!
白秩懶得跟他說話了,蹲到角落去了。
壹臉的放棄治療。
句亭則認真地看著他,問:「現在,我們已經身陷囹圄,外面的人不能指望,留給我們的辦法也不多,大先生想怎麽做,盡管說,我和白先生,壹定都全力配合妳。」
「別急,大白天的我怎麽好意思跟妳個毛頭小子說怎麽做……」陳昌言在思考。
雖說夜黑風高壹般是殺人越……是發動總攻的好時機,但是,有些事情,其實還是得白天來做。
準確來說,他需要壹個介於白天和黑夜之間的,比較確定又特殊的時間。
更準確來說……上下班高峰期。
「現在什麽時辰了?」陳昌言問。
「誰知道?下午了吧。」白秩在角落裏嗡嗡說。
「要不要問壹下獄卒?」句亭看了壹眼外面。
地牢裏壹下子關進來這麽多人,而且,看身上的服飾,非富即貴。
只要獄卒不是腦殘,當然是打著壹萬分的小心,並不會為難他們。
所以,陳昌言點了點頭,叫句亭去問了。
兩個獄卒果真很給力。
不但告訴了他們時間,過了壹會兒,還把沙刻直接給他們拿過來了。
「嗯。」陳昌言的眼睛,就壹直盯著沙刻,又不說話了。
長達半個時辰的沈默……
外面,烏鴉飛過去了幾波。
句亭終於忍不了了,問:「大先生,這麽久了,想到什麽好的辦法了嗎?」
「哦,早就想到了啊。」陳昌言笑著看他。
「呃……早就想到了您不說啊?到底要我們做些什麽……」句亭壹臉無語,「現在的問題如此棘手,我們的處境如此艱難,您不能……」
陳昌言按了按手,打斷他,問:「句先生,其實,我們都知道,現在這個局面,無解。對不對?」
「對。」句亭認為,除非有什麽辦法,能讓咕嚕復活過來,否則,這事兒根本就不可能輕易平了……打底得五條人命填進去!
「那麽,當妳遇到壹個明知道無解的問題的時候,妳覺得應該怎麽辦?」陳昌言問。
句亭微微皺眉,思索了片刻,漫聲道:「子畏於匡,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乎,後死者不得與於……」
陳昌言又是壹個手勢打停了他。
「不對?」句亭問。
「太不對了。」
「那妳說,該怎麽辦吧?」
「當然是趕緊把這種問題甩給別人。」陳昌言笑瞇瞇地回答。
「艹。」白帝學宮第壹老實人,句亭先生,史無前例地被逼出了壹個臟字。
……
和府。觀水堂。
四個年輕貌美的姑娘,伺候著咕嚕的屍體,裝進壹個四四方方的棺材裏。
棺材是用上好的沙木制作而成。
沙木生百丈之幹,半埋於土,解之有紋理,堅如磐石,試之者,以署月做盒,盛生肉經數宿啟之,色不變也。
修行之人保鮮極品的材料,用的就是這種木材做成的盒子。
壹寸千金。
尋常人就算有錢,買得起,也不能用,
用了就是死罪。
「雲韶坊的這春夏秋冬四位姑娘,都是與咕嚕大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個個能歌善舞……讓她們給咕嚕大人陪葬,也算是讓咕嚕大人九泉之下,走的不是那麽的寂寞了。」
和大總管弓著腰,捧著盒子過來,對正座上的那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說道。
和公子面無表情,只是將手伸進棺材裏,撫摸著咕嚕的腦袋。
然後,親手幫它穿上最外面的壹層衣服。
突然,壹個小廝闖了進來,啪地壹下四肢著地跪下:「不好了……不好了,霖谷地牢出了意外……失,失火了!!」
聽到小廝的通報,和公子連眼皮子都沒有擡壹下。
和大管家眼珠子壹瞪:「妳說……說什麽?就是那個關押著白帝學宮的地牢?裏面又陰又濕,怎麽可能會著火?」
「不知道,說是老鼠偷燈油,惹出的大禍……」小廝身子發抖地說。
和大管家抓了壹下自己的頭發……地牢怎麽能著火呢?
霖谷地牢,是壹個藏人的絕佳之所。
不罪不審,私自羈押,可以方便他們家和公子,安葬好了咕嚕之後,再去慢慢炮制白帝學宮的那群雜碎。
算了,是不是私自羈押不重要。
這種事情就算被人發現也沒什麽,現在這滿朝文武,還敢對他們置喙不成?
黑甲衛,名義上是都城守衛,但現在,幾乎已經等同於他們和府的私軍了。
他還是先挑重要的問:「那人呢?白帝學宮的那些人呢?全跑了?」
「沒有沒有,」小廝搖頭說,「其他的犯人,倒是有趁機逃跑的……黑甲衛已經去抓了,馬上就是晚上,城門要落鎖了,很快就可以追回來。但是,白帝學宮的所有先生、學子,全部都坐在地牢外面的大街上,壹個都沒有跑。」
「坐大街上?」這又是什麽操作?和大管家看不懂了。
傍晚時分,下工的要約去喝酒,擺攤的要收攤回家,街道上人來人往,是最繁忙、最擁擠的時候……
以他在和府摸爬滾打二十幾年的敏銳直覺告訴他,肯定沒好事!
果然,小廝繼續說:「所以,現在,整個霖城大街小巷都已經知道了,壹只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妖獸,闖入白帝學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壹口氣連傷了三個先生和四個學生。」
「什麽玩意兒?」和大管家直眨眼……這他喵的說的都是啥?!
「嗯呢,那只闖入的妖獸,實力非常強悍,就連白帝學宮的陳大先生,制服它,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大戰過程,嘖,那是相當的驚險曲折……大先生當街痛哭流涕,說是他沒能把所有學生保護好,現在,學宮的大多數學生,都驚嚇過度,形容呆滯。」
「妳等等?驚險曲折?痛……痛哭流涕?!還是……當街?」
「對呀,因為他壹個叫端木的學生,失去了壹截手指,而壹個叫仲江的十三歲學生,渾身是傷,差壹點就死於非命了!」
「這……這……」和大管家壹下子被氣的雙手發抖。
神他喵的死於非命!
他們家的咕嚕小可愛,明明就只是咬斷了端木那個死雜種的壹根手指頭而已。
至於其他人,哪裏有傷到壹下?
而且,什麽九牛二虎之力?什麽相當曲折的戰鬥?
白帝學宮的陳大先生,擊殺他家可憐的小咕嚕,最多就三棍子,剩下的那都是在虐屍!
這……何止是指鹿為馬、顛倒黑白、血口噴人?簡直是指鹿為馬!顛倒黑白!血口噴人!!
第八章他怎麽敢?!
「我真傻,真的……勞資就不該相信他!!」
白秩坐在人來人往的玄武大街上,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他曾以為,越獄已經是他想像力的極限了……現在他才知道,他還是太年輕了。
陳大先生分分鐘給他上演越獄Plus。
那壹巴掌下去,拍碎牢房的柵欄,抓起壹只灰耗子,按著它的腦袋去偷油吃的時候……小東西高昂淒厲的叫聲,獄卒聽了,都趕緊退到八個身位以外去了。
是的,地牢就是這樣出了「意外」的。
他真傻,他竟然還壹度信了大先生說的什麽「先天下而生,為萬千子民之師」的鬼話……大可不必!
萬千子民如果都學成了他這個樣子,那早晚得天下大亂。
白秩和句亭有阻止過……真的,他們已經很盡力了,他們身上的傷痕,就是英勇無畏的證明——當然,在陳大先生那裏,這些傷痕搖身壹變,就全算到咕嚕頭上了。
同理,端木和他的小夥伴春陽,在地牢裏跟仲江、公段打架,造成的壹切戰損,也都算到咕嚕頭上了。
霖城現在家喻戶曉的狂暴妖獸,每個人都在說它無比強力,壹口氣就傷了三個先生四個學生……
沒錯,就是這麽數出來的!
「他……他怎麽敢啊?!」句亭手指嚇得發抖,整張臉都是白的,壹點兒血色都沒有。
「我也是這壹點特別的想不通。」白秩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看他做事,我甚至會有壹種……明天太陽不會再升起來了的感覺,他為什麽可以完全不顧後果?」
「嗯……雖然這麽說,對大先生有點不敬,但我總覺得,他甚至還很舒服的樣子,有點樂在其中。」句亭說。
白秩壹想,好像還真他喵的是這樣!
不把生死當回事也就罷了,樂在其中,是不是就有點變態了?
兩個人陷入了可恥的沈默……
讀書人的事,怎麽能叫是變態呢?
這壹定就是風骨,這壹定就是氣節,這壹定就是他們心之向往,卻無法擁有的東西。
至於,為什麽無所謂後果?
當然是因為他們的大先生,已經把每壹天,都當成是最後壹天來過了!
那壹天,那條狗,讓大先生徹底厭倦了這個蠅營狗茍的世界,從今往後,他就是要隨心所欲。
生當盡歡,死亦無憾!!
河貍。
全部邏輯自洽了。
*** *** ***
陳昌言真的太享受這個夢了。
不管是誰,給了他這個造夢能力,他壹定感謝對方祖宗十八代。
完全是放飛自我的感覺……
如果是在現實裏,他就算有這個想法,也沒有這個能力……那些只敢在腦子裏過壹遍的想像,在夢裏,他全部都做到了!
剛唄,剛正面。
反正有,大把力量。
長街上,人群圍攏又散開,散開又圍攏……帶著悲憫,帶著嘆息,帶著他們的添油加醋。唯壹不變的,只有陳昌言,不厭其煩地講著壹個妖獸入侵學宮的恐怖故事……
「……話說我那四尺長刀,壹刀下去,竟被那妖獸壹口咬住,它壹雙利爪朝我臉面拍來!」
「說時遲,那時快,我長刀壹按,松手,刀刃嗡地壹聲,震得妖獸往後壹退,我才得以抽身。」
「與妖獸大戰三百回合,學宮上空烏雲密布,天地色變……」
演反派的戲,讓反派無戲可演。
在他身邊,好孩子端木同學,當然早就不哭鼻子了。
經歷了壹場大禍的他,看起來比之前要更堅定,更成熟了。
現在,反倒是長的跟小蠻牛壹樣的仲江,蹲在壹邊狂哭,完全停不下來。
坐在仲江旁邊的,則是壹貫心思很深邃的公段……他的嘴巴也壹下壹下在抖,用盡洪荒之力,才忍住哇壹聲哭出來的沖動。
又是入獄,又是打架,又是失火,又是陳大先生當街飆戲……
對幼苗們來說,屬實是過於刺激了!
而且,本來只是獻祭掉壹個端木,就能解決掉的小事情,現在,卻朝著越來越離譜的方向狂奔而去……
大先生到底是怎麽了?
他怎麽敢啊?他怎麽敢啊?他怎麽敢啊?!
聽旁邊的仲江哭了多久,公段就忍了多久,終於,他看到了長街的盡頭,出現了壹個熟悉的身影……
「爹?爹!!」看到親人那壹刻,公段再也忍不住了,哇地壹聲哭了。
陳昌言壹偏頭,看到壹個穿深灰色長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帶著四個家丁疾步走過來了。
可是,就在公段要撲過去的時候,中年男人啪地壹聲,給公段壹個重重的大嘴巴子。
無情鐵掌,不只是把公段打蒙了。
壹群學生都懵了。
「我花了那許多的錢,跪了那那許多的人……好不容易把妳送進白帝學宮,妳就是這樣回報我的?」中年男人指著公段,就在那劈頭蓋臉地罵,「不爭氣的東西!讀書竟然還能讀到牢裏去!!」
「爹。」公段開口就想解釋,根本就不關他的事……
都是端木惹怒了咕嚕!
然後,大先生竟然把咕嚕給打死了!
城門失火,他完全是池子裏被殃及的那條鹹魚啊。
但他的解釋才到嗓子眼,他爹又是壹巴掌,把他扇在了地上:「腦子是個好東西,但長在妳脖子上,就是浪費!我看妳平時也挺聰明的,咋稍微遇到大壹點的事情,就只會杵那兒不動了?」
「我沒有杵那兒不動,我也……那個,就是……不關我的事,我是被誤抓……」公段還在試圖解釋。
他算是明白了,什麽叫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要知道,咕嚕咬傷了端木之後,他是第壹個站起來,指責端木惹怒了咕嚕的。
大先生要打死咕嚕的時候,他也很賣力地上去阻攔了。
他和仲江兩個人,從頭到尾,都堅定地站在咕嚕大人那邊。
所以,他跟端木壹起被抓了,他也很冤的好不好!!
「哭,還有臉哭?!」又是壹個大嘴巴子,差點把公段掀翻了,「誤抓?哪有什麽誤抓?我是想盡辦法把妳送進白帝學宮了,但歸根到底,我們只是個商賈……出了事,他們不抓妳抓誰?還不快爬起來跟我滾回去?這書,妳是讀不明白了,不讀也罷!!」
說著,他拎起被打得爬不起來的公段,扔給幾個家丁。
他還不忘記朝著陳昌言堆起壹臉假笑,拱了拱手。
然後,壹行人轉頭就溜的沒影兒了。
「哈哈哈哈。」陳昌言看戲看樂呵了。
怪不得這個公段,才十五歲,就壹肚子壞水,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比起他爹的段位,公段這個小機靈鬼還是差了壹大截。
他爹那三巴掌,就壹個意思——大事小事妳不會判斷嗎?出了這麽大的事,妳還不趕緊提桶跑路?居然還杵在那兒讓人抓走了?是不是虎啊妳?
可以肯定的是,公段他爹肯定有什麽特殊渠道,得知了學宮事件的真實情況,所以,趕緊把公段拎走,以免他還繼續趟這壹攤子渾水。
仲江還在壹邊狂哭。
其他學生都壹臉呆滯。
端木站在陳昌言身邊,他看著被家長接走了的公段,眼神裏閃過了壹抹羨慕……這表明他也看懂了。
「大先生,我有壹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說。」端木說。
「該說的盡管說,不該說的小聲點說。」陳昌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