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越城

　　臨近越城數十裏外便見人跡。插滿植苗的農田覆蓋了官道兩側的絕大多數鄉間之地。不過是早上六點而已，黝黑的泥地上勞動的人們便隨處可見。兩旁不斷路過的小村莊和耕牛雞鴨點綴著越城外的郊野，讓我有壹種平和的感覺。
　　而遠處的那座雄偉的古城則讓我心生欽佩，高近十米的城墻以磚石砌成，僅是我所在的方位可以看到的就有兩道龐大的城門。而在此之外尚有五米高的外城墻又整齊地包圍了壹圈，遙遙可以見到壹些巡邏的士兵。
　　“薛姑娘，我未曾想過越城竟是如此壯觀。這座城池足以容納十萬人吧？”我走在薛槿喬身旁，驚訝地對她說道。雖然也曾讀過不少史料說明古代的大城市的規模，但是親眼見到的時候還是深深地被震撼了。有城墻就是不壹樣啊！
　　薛槿喬自豪地說道：“越城長十壹裏，寬八裏，分內外兩城，曾是舊朝都城，據說巔峰時有四十萬人口居住在其中！大燕雖然遷都，但如今的越城加上周圍的縣，鄉，也有近百萬人，是整個燕朝前三的大城。”
　　我不禁乍舌，古代中國能靠純城市人口達到這個量級的城池縱觀歷史也數得過來。如果薛槿喬沒錯的話，越城這個規模實在是厲害。不過這就更讓我納悶了，越城如此雄偉，駐兵按理說肯定也得有至少五六萬人，清風山在百裏之外根本不算遠，憑什麽這麽囂張？
　　城池以東是壹條寬闊奔騰的大江，從天邊流淌而來劃分了兩邊的地界。這就是有名的“越水”，又名東江。這條長江和她的支流滋養著大半個順安府的田地和森林。
　　這壹路上，薛槿喬也向我透露了壹些自己的背景。她是越城世家薛府的嫡女，又拜師於武林正道領袖之壹的“昆侖派”，乃是正經八百的大派親傳弟子，豪門千金之軀。她這次下山是應師門之命回家幫忙料理來年皇帝東巡的各種安全問題。
　　在交談中，我意識到自己無意救下的女子到底是個什麽分量的人，趕緊殷勤地自薦：“薛姑娘，在下也是個品行端正嫉惡如仇的大好青年，行俠仗義正是此生的目標，不知道妳有沒有路子讓我這種平民百姓出身的人也能學點正宗武功？”
　　“當然，我也能說會算，粗通文事，農工商均有所學，相信只要給予合適的機會定能教人刮目相看，可以半工半學，完全沒問題。”
　　薛槿喬又露出那個奇怪的臉色，上下打量了我幾眼，哭笑不得地說道：“妳也還真敢說啊……放心啦，妳的人品和能力我算是見識了壹點，跟我回薛府，我薛家雖然不是什麽王公貴戚，但也招了不少供奉門客，多妳壹個不算什麽大事。”
　　我壹陣暗喜，但是思忖片刻後搖頭道：“薛姑娘，妳的心意在下十分感激，但是我覺得不妥。”
　　“哦？妳又有什麽想法，說說看？”薛槿喬歪過頭，月牙兒般的眉毛挑起。
　　“薛姑娘妳是大府千金，武林名門弟子，回越城的事也並未刻意隱瞞。有權有勢，武功高強，若我是清風山盜賊的話，是斷然不敢惹這種人物的。然而清風山偏偏就這麽做了，為什麽？妳之前告訴我他們有不少線人混在越城和順安府他處，消息靈通，再加上清風山地廣勢險才避免被官府連根拔起。而現在的清風山當道攔人，對壹整隊的鏢師正面強殺，擄掠民女，這可不是過街老鼠的做派。”
　　“最最關鍵的是，它這麽做了，還竟然真就沒什麽後果！我對順安府的政治，軍事不了解，但我怎麽都不覺得這種情況是正常的。所以我懷疑這背後有更大，更陰險的謀劃。現在只有妳知道我在昨晚事出的參與，那不如繼續讓我低調行事，暗中配合妳，來探究清風山到底是什麽回事。”
　　薛槿喬停住腳步，托腮認真地思考了數秒後，說道：“妳說得有道理。我原本想著回府之後要立刻發動人手，讓我爹爹和師門調查清風山。但是現在看來這壹切肯定不是這麽簡單，我們小心行事，不能操之過急。”
　　“那麽，薛府妳是不能進的，不然的話背景很容易被人懷疑。”薛槿喬促狹地看著我，“堂堂薛家千金竟然帶了個農村小子回家，免不得會有人惦記。”
　　我陪笑道：“薛姑娘高風亮節，冰清玉潔，小的我小蝦小魚壹只不足為道，但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薛姑娘的名聲和調查清風山的正事萬萬不能耽誤，所以確實不能進薛府。當然，在下要是能習得壹點點武功的話想來也是能如虎添翼，為薛姑娘和這順安府替天行道過程盡壹份犬馬之勞。”
　　薛槿喬沒好氣地說道：“好啦好啦，妳這張嘴有多能說我已經領教過了。”走著走著，她似乎定下想法，“我思來想去，越城適合妳的門派不多。有教無類，可以接納像妳這種已經定型的青年人的地方有兩個，壹個是心意拳，壹個是龍頭幫。”
　　我連忙說道：“還請薛姑娘講解壹二。”
　　“心意拳是越城最大的拳館，館主程剛壹路金剛心意拳已臻化境，乃是大燕白道屈指可數的大高手。他嫉惡如仇，性烈如火，又最喜教徒授拳，講武更講德，乃是壹派宗師。心意拳雖然在順安遍地開花，有數千子弟，但是能夠滿足拳館要求，習得真傳的人十中無壹，這些人功成之後均有開館之資，但三十年下來館主級別的人物也不過十數而已。心意拳乃是其重中之重的獨門絕技，剛柔並濟內外兼修，乃是神州第壹拳法。不過妳要是拜入心意拳門下的話，怕是短時間內無法習得心意拳真傳。”
　　“龍頭幫乃是東南第壹幫，與江北的天箭幫頡頏相持。它海納百川，在大燕的半個運輸行業都有份子，同時也是金字號鏢局龍門鏢局的背後掌控者。妳要是進了龍頭幫，得有靈活的手段和壹藝之長才能立功習得上乘武學。龍頭幫乃是舊朝便成立的百年老幫，它的藏經閣據說僅次於五臺寺和長白山的千年傳承。”
　　我聽著她的描述壹陣心癢，恨不得今天下午就學幾部神功秘籍。薛槿喬無不可惜地說道：“可惜了，妳已近弱冠之齡卻毫無根基，除非未來有驚天奇遇或者天生根骨稟異，習武潛力先天落後壹步。要是妳年輕個五六歲，我倒是可以薦妳入藏劍宮，七星派。我的師門昆侖派擇徒極為苛刻，倒是不適合壹般人。”
　　不必可惜，我是掛逼。我不在意地揮手道：“與其惋惜錯過的時光，在下倒是感激自己壹個平頭老百姓能在蹉跎多年之後能有機會習武圓夢。因此，我不得不再次向薛姑娘道謝。”
　　薛槿喬靜靜地聽著我裝逼，無語地嘆氣：“這麽浮誇的話，卻竟然壹點虛假之意都沒有。要是妳能維持這份心境的話，就算最終無法探知武學的高深境界，也必能得償所願。”
　　“待會兒我們進城分開行事。妳身上帶了盤纏吧？先去順風客棧住上兩天，那是我家的產業。到處走走，體驗壹下我越城的風光。我得先回家處理壹些瑣事。兩天後我會派人來引領妳加入心意拳館或者龍頭幫，妳可趁此時仔細衡量。”
　　於是在進入城前我們便分開行事。我沒有任何障礙地進了城門，然後在外城的西部找到了順風客棧。
　　“掌櫃的，麻煩開個房間，住兩天。”我走進裝修頗為氣派的客棧，壹邊觀察著這個比我桐城縣同福客棧強不少的店門，壹邊說道。
　　“不知客官想住上房，稍房，還是通鋪？”通鋪也就是多人房。
　　“給我來間最便宜的稍房！”雖然現在的錢是用壹分少壹分，在找到新的收入來源之前不能亂花，但是我還是不想跟壹幹陌生人同房睡。
　　稍房壹晚竟然要八十文錢，我睡壹晚的價錢就是壹個星期的夥食費，比桐城縣的消費水平高多了，不愧是大都市啊。而且還檢查了我的路引，這倒是我在桐城縣幾乎完全沒見過的。這兒基層的政策遵守強度果然比小地方大多了。
　　這兩天我也盡情地瀏覽了大燕東部的第壹大城。比起影視作品和地球現實裏的古城，越城建築上可能沒有那麽高大奇偉，但是四衢八街，車水龍馬，有壹種我在現代的都市裏才見得到的活力。而路道雖然有大半是泥路，但是因為臨近越水，排水系統出奇地發達，街道竟然不是特別骯臟。
　　第三天，我正在房間裏坐著時，小二敲門告訴我有人想見我。
　　我出門後看見壹個鬢角灰白的清臒中年人，身著青色長袍，臉色從容地在壹旁等著。
　　他看到我，和善地笑道：“這位就是韓小兄弟吧？我姓劉，是小姐派我來的。妳吃過飯了嗎？我們出去聊聊？”
　　劉姓男子帶我來到附近的“天涯閣”，跟掌櫃打了聲招呼之後徑直帶我走進二樓的雅間。劉先生跟我說這也是薛家產業，也是他為薛槿喬經營的生意之壹。
　　他熱情地招呼我點菜後，將小二揮去，饒有興趣地看著我說道：“韓小友，我正式介紹壹下自己吧。我叫劉青山，妳叫我劉先生就行。我是薛小姐的親信，今天是來引薦妳進入心意拳或者龍頭幫的。不知道妳已經做好決定了嗎？”
　　“我有大概的想法，但是對越城和武林不熟悉，不知道劉先生能否點撥壹二？”
　　劉先生不緊不慢地為我介紹這兩個選擇：“心意拳如其名，最重心意。意有多純，心有多廣，拳法便有多強。所以心意拳的徒弟能獲得真傳的壹則需要悟性出眾，二則需要拳腳功夫嫻熟，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壹點，需要意誌強韌信念堅定。如此才能探見心意拳的最高境界並綴以最符合自身拳法的”心意“或者”神明“。像大館主程剛便是達到得見神明之境，以金剛之力，之堅，形成了屬於自己獨壹無二的金剛心意拳。”
　　“龍頭幫魚龍混雜，人多勢眾。混得開的人要不手段靈活頭腦聰明，要不有所專長，要不武功過人。幫內的管事，長老，幫主都是由內部自行提拔出來的，所以龍頭幫對普通幫眾的上升渠道極為看重。嚴格來說，加入龍頭幫第壹要務是為幫裏做出貢獻，然後才能用自己的地位和資源接觸上乘武學。龍頭幫最厲害的是他們的藏經閣收集了天下武功、經學、秘籍。無數流派的傳承被壹個專註於整理，研究這些知識的“經學部”管理。只要妳有能力，就可以向經學部請教問題，甚至教授武學。”
　　劉青山說完之後，喝了幾口茶。剛好菜也開始上了，我倆不客氣地開吃。
　　“韓小友，妳意下如何？”
　　理論上來說，加入龍頭幫是對我的任務有最大幫助的選擇。畢竟壹個大幫會能提供的資源，人手，助力比起心意拳這種比較傳統的門派勢力來說更加多元化也與武林外的聯系更為緊密。不過要是想學正宗武學又有名師教導的話，心意拳毫無疑問是更好的選擇。
　　想到此處，我問道：“劉先生，若是我加入心意拳的話，那無疑會從壹般學生學起。若是加入龍頭幫的話，會是個什麽樣的職位？需要做什麽樣的工作？”
　　劉青山撫著胡須說道：“龍頭幫以三十六天罡星為名，或以地點或以職責分有三十六堂口。薛小姐為妳安排了壹個文事工作的幫員身份，可進天滿堂掌管幫內人事，天究堂從事財務，內務糾察之責，天富堂行商賈之事，或者天巧堂行工匠職能。”
　　好家夥，薛槿喬也算是煞費苦心，為我考慮得極周全了。我不過是順手壹提吹了幾句自己的業務能力，她竟然就真的記了下來。也罷也罷，這次我就混混黑社會吧。
　　我下定決心，抱拳對劉青山說道：“勞煩劉先生引薦我入龍頭幫天究堂做事！”
　　“好說好說，待會兒咱們吃完我帶妳去，順便為妳打點壹下關系。冒昧地問壹句，小姐很少如此賞識壹個外人，不知道韓小友妳如何認識小姐的？”劉青山和藹的笑容內帶著壹點好奇和不解。
　　確實，薛家千金如此對待壹個素不相識的農村小夥確實讓人難以理解，就算是心腹也會好奇。不過論瞎扯這件事，這輩子我就沒怕過，何況我已經在和薛槿喬分手之前對好了故事。
　　“我原是桐城縣壹家小客棧的雜役，數天前侍候薛小姐所在的商隊時無意中與她交談，薛小姐見我為人伶俐，問我未來有什麽打算。我少時上過私塾，原本想考功名，奈何家裏遭災逃亡至順安，只能靠雜工渡日。如今老大不小，自覺聖賢書忘了不少，功名已是無望，只欲習得幾分功夫，勉強可算文武雙全，以此掙份功績。”
　　“薛小姐見我誌向不小，憐我身世遭遇。我跟著商隊來到越城時遇到賊人剪徑，還好我事先向薛小姐預警清風山賊子的活動，又被薛小姐救出。薛小姐念此緣分，便許諾助我壹把。如今薛小姐煞費苦心為我謀出路，大恩大德小子無以為報，只願入了龍頭幫後有能力報答。薛小姐有何吩咐，小子赴湯蹈火不在話下！”
　　劉青山聽我侃侃而談，贊許地對我說道：“韓小友，妳的遭遇當真可嘆，這份機會也來之不易。我相信小姐的眼光不會有錯，等會兒隨我去天究堂報道，我為妳點個面子。”
　　（其實這次原來是想讓主角進心意拳的，所以特意設計了這套我很喜歡的武功。然而寫著寫著就發現進龍頭幫合理多了……只好推翻壹些劇情重新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