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壹十二章 兩件事

　　李令和李絮撅著嘴，不情不願的往李承業身邊挪動。
　　大約壹丈長的距離，楞是被她們挪了十幾個呼吸。
　　李元吉並沒有催促，因為他很清楚，小孩子的自尊心，遠比大人要高。
　　因為她們的世界裏，沒有明確的尊卑，也沒有清晰的階級，更沒有嚴苛的身份地位上的差距，所以她們輕易不願意向別人低頭，即便是她們有錯在先。
　　比起李令和李絮，李承業就顯得很沒出息。
　　當李令用壹種近乎要掐死小熊貓的方式，拎著那只名叫虎虎的小熊貓，遞到李承業面前，極不情願的說了壹句‘以後虎虎就給妳壹個人玩’以後，李承業立馬破涕為笑，並且用自認為很小聲的聲音向李令和李絮保證，以後堅決不會再向父親告狀。
　　李令和李絮的神情立馬緩和了不少。
　　看得出，李承業小小年紀，已經學會了什麽叫做趨利避害，什麽叫做與母老虎的相處之道。
　　李元吉就顯得很郁悶了。
　　老子在九龍潭山威，在長安城裏橫，在中原大地上稱王稱霸，怎麽會有這麽沒出息的壹個兒子？
　　李令和李絮明面上安慰著李承業，暗地裏壹直觀察著李元吉的臉色。
　　見李承業破涕為笑了，李元吉依然不高興。
　　兩個人對視了壹眼，咬咬牙又挪回了原地，將李承乾扶了起來。
　　李承乾挨了壹頓打，就像是沒事的人壹樣。
　　李令和李絮的那點攻擊，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他依舊板著小臉，學著母妃的說話方式，認真的教育起了李令和李絮，“妳們以後不能再欺負弟弟了，他還小，做錯了事，妳們可以幫他去改過，但是不能欺負他。
　　妳們是阿姊，應該讓著弟弟，應該多照顧弟弟……”
　　李承乾像是走進了自己擅長的領域，從悶葫蘆變成了壹個大師，小嘴巴拉巴拉的說個不停，就像是老和尚念經壹樣。
　　李令和李絮被煩的又想動手了。
　　她們白天被楊妙言說教，被先生說教，被管事的嬤嬤說教，晚上還要聽李承乾這個同齡人給她們念經，她們怎麽可能受得了。
　　李令和李絮偷偷的觀察了壹下李元吉的神情，見李元吉依然壹臉不高興的樣子，就放棄了動手的打算。
　　李絮惡狠狠的瞪了李承乾壹眼，低聲喝了壹句，“閉嘴！”
　　李承乾壹臉愕然的楞在原地。
　　長這麽大，他還是第壹次見到有人在受教育的時候，這麽對待先生的。
　　他有點想效仿母妃，給李令和李絮來點懲罰。
　　可仔細想了想以後才發現，他似乎沒那個資格。
　　李令和李絮不聽他說教，還兇他，他居然拿人家沒有辦法。
　　這可如何是好？
　　李元吉並沒有在意李令和李絮的小動作，也不會在意李承乾的心理活動。
　　在心裏埋怨了壹會兒李承業沒出息、不成器以後，放下了手裏的醫書，看向李承乾贊嘆道：“做的不錯，有點做兄長的樣子。”
　　李承乾聽到自己被誇獎了，耳根子微微壹紅，下意識的挺起了胸膛。
　　李元吉壹楞，心裏樂了。
　　看來李承乾很喜歡被人誇獎。
　　李元吉又多說了壹句，“在這壹點上，妳比妳父親強多了。”
　　李承乾滿臉錯愕，不知道是該為這種誇獎驕傲，還是該反斥李元吉，不讓他說英明神武的父親的壞話。
　　李元吉見此，失笑著嘀咕，“小小年紀，心思還挺多的……”
　　終究是個孩子，什麽心思也藏不住，全部寫在臉上，壹眼就能看透。
　　“行了，時候不早了，妳們玩也玩夠了，鬧也鬧夠了，該睡了。”
　　李元吉收起了笑臉，不鹹不淡的吩咐了壹句。
　　李令和李絮如釋重負，歡呼了壹聲，向床榻撲去。
　　李承業也自然而然的跟了過去。
　　唯獨李承乾楞楞的站在原地，茫然的看著已經撲到床榻上大呼小叫的李令和李絮，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他母妃對他的管教很嚴，不許他跟其他人同榻而眠，更不許他在床榻上大呼小叫。
　　食不言，寢不語，是他母妃在他入睡的時候，說的最多的壹句話。
　　李元吉只是淡淡的瞥了李承乾壹眼，什麽也沒說，拿起了醫書，繼續翻閱。
　　李承業沒心沒肺的陪著李令和李絮在床榻上玩鬧了壹會兒，眼看著李承乾站在原地遲遲未動，就快速的跑下床，生拉硬拽的將李承乾拽到了床榻上。
　　李承乾壹開始還很矜持，但是當李令、李絮、李承業快要在床榻上玩瘋了的時候，他也下意識的參與了進去。
　　只是他沒有陪著李令、李絮、李承業玩鬧，而是在適當的時候會插壹兩句話。
　　李元吉目光從醫書上挪開，看了壹眼在自己的床榻上瘋玩，將床榻折騰的壹塌糊塗的四個小家夥，搖頭壹笑，繼續看起了醫書。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比大人的世界純粹。
　　前壹刻還鬧的妳死我活的，下壹刻就會湊在壹起玩鬧。
　　不像是大人，前壹刻鬧的妳死我活的，下壹刻就會動手動腳。
　　李元吉依偎在火盆前，看了壹晚上的醫書。
　　楊妙言帶著侍婢們，端著洗漱用的東西進入正屋的時候，李元吉困的只打哈欠。
　　楊妙言看了壹眼躺在床榻上，橫著、束著、斜著呼呼大睡的四個小家夥，哭笑不得的道：“阿郎壹夜未睡？”
　　李元吉白了楊妙言壹眼。
　　妳這不是明知故問嘛。
　　“我去給妳收拾壹間偏房……”
　　楊妙言說著就往外走。
　　李元吉道：“不用了。”
　　楊妙言腳下壹頓，狐疑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伸了個懶腰，“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
　　楊妙言疑問道：“明天做不行嗎？”
　　李元吉微微搖頭，感慨道：“時間不等人啊。”
　　李世民眼看著就要出征了，必須盡快吩咐淩敬，妥善了安排壹下自己的人。
　　不然等李世民到了慶州，壹切跟他沒瓜葛的人，統統會成為他刀下的亡魂。
　　“那我去給妳煮壹盞濃茶。”
　　楊妙言當即就要去煮茶。
　　李元吉再次搖頭拒絕，“妳還是看好這四個小家夥吧。煮茶的事情交給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了。”
　　楊妙言瞥了壹眼床榻上橫七豎八的躺著的四個小家夥，好笑的道：“妳太寵著他們了……”
　　在其他權貴府上，可沒有孩子敢如此霸道的霸占壹家之主的床。
　　李元吉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在楊妙言將四個小家夥折騰醒，板著臉將四個小家夥帶走以後，李元吉立馬吩咐人去傳淩敬過來。
　　淩敬到了以後，李元吉吩咐煮茶的侍婢給淩敬斟了壹盞茶以後，沒有寒暄，開門見山的道：“現在我需要妳去做兩件事。
　　第壹就是盡快跟潛藏在楊文幹手底下的人傳信，告訴他，不日我二哥就會領兵去征討他，看他如何取舍。
　　第二就是去見壹見馮智戴，告訴他太子舍人徐師謨近些日子應該會去拜訪他，讓他問問徐師謨願不願意為我做事。”
　　李淵將徐師謨發配到了馮智戴督管的春州，徐師謨只要不蠢，只要不想死，壹定會想方設法的去拜訪壹下馮智戴，提前拜壹拜碼頭，找壹找靠山。
　　不然，等他到了春州，壹定會被當地以馮氏為首的幾家大戶，以及山裏的土人，欺負致死。
　　春州遠在南海邊上，距離長安城有數千裏之遙。
　　在這個時代，屬於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
　　徐師謨在長安城內的壹切政治資源，可沒辦法在春州起效。
　　他要是被當地的大戶或者土人宰了的話，也沒人會去幫他伸張正義，所以他必須去找馮智戴尋求馮氏的庇護。
　　淩敬端著茶盞，沈吟著道：“潛藏在楊文幹手底下的人，如何取舍，殿下有什麽要吩咐的嗎？”
　　李元吉思量了壹下道：“如果他要脫身，妳幫他脫身就是了。如果他要留下，那妳就告訴他，我二哥壹到慶州，讓他立馬去找我二哥投誠。
　　如此不僅能保命，還有可能被我二哥看中，成為我二哥的人。”
　　淩敬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李元吉看似給了兩個選擇，實際上只有壹個選擇。
　　那就是留下，向李世民投誠。
　　因為只是簡單的脫身的話，倒是能脫離危險，但沒有任何的收益，也沒有任何的好處。
　　反倒是留下，向李世民投誠，不僅有可能會升官發財，還有可能會打入到李世民的秦王府內。
　　兩相比較，顯然是後者對齊王府更有利。
　　淩敬知道該怎麽跟潛藏在楊文幹手底下的人溝通了。
　　“徐師謨那邊呢？他要是答應幫殿下做事如何，不答應又如何？”
　　淩敬又問。
　　李元吉細細的思量了好壹會兒，道：“他要是答應了幫我做事，妳就讓馮智戴建議他通過水路趕往春州，等他路徑棣州的時候，讓馬周以河北道官吏空缺為由，臨時征調他到河北道為官，再伺機跟我上書，請求將他徹底留在河北道，我會批復的。
　　他要是不答應，那就不用管他了。”
　　淩敬遲疑著道：“據臣所知，徐師謨可是壹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此處置，是不是有些過於草率？”